许若然今天晚上已经碰到了太多的出乎预料,此刻却仍旧忍不住要感到惊讶。
却见辛奕微微一笑,继续道:“王妃此番找上父亲,想来也是经过审慎思量、多方打探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得到的仍旧是碧蓉因璇玑瑶草而被辛家退婚的消息,看来辛某那两日倒是没有白跪。”
许若然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却又不敢坐实,只望着辛奕,等他将当年那段公案细细说来:
“我与碧蓉虽只情如兄妹,当时却也各自心无所属,对于父母的安排便也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谁知就在我们成婚前不久,我听说碧蓉的丫鬟说碧蓉近日神思恍惚,还不时地背人偷偷哭泣,我出于关心,自然也不顾避嫌地偷偷去了一次王府,探望了她。”
他说到这里,像是对自己顽皮的妹子没辙似的,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碧蓉那丫头一贯被家中宠坏了,玩起来没个分寸。我几番打听询问,才知道原来她前些日子竟然男扮女装,到得这天一阁来。那丫头也不想想,她本身就长得俏丽,又学不得男人家的行为举止,自然一眼便被知道的认出真身来。一个女孩子家,处在这种地方,那就是羊羔进了狼窝,怎么能不招人觊觎!几个无赖公子当时就上前动手动脚,把碧蓉吓得够呛。”他此刻说起当时的事情,仍旧怒气冲冲,仿佛想亲自狠狠揍那些登徒子两拳似的。
言若轻轻一笑,听辛奕继续道:“当时有个应考的举子,被同窗好玩拉着去了天一阁,见到这般场景便见义勇为,上前想帮碧蓉脱身。可是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是那些人的对手!这个书生当时被打得奄奄一息,最后多亏言若前辈,为他二人解了围。”他冲言若投去感激的一瞥,许若然这才知道言若与辛家竟然还有着这样的一层关系。
转念一想,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失声道:“那璇玑瑶草……”
辛奕点头:“根本就不关什么瑶草的事。碧蓉从那日起对那书生芳心暗许,无奈又与我有了婚约,所以才会郁郁寡欢。而我视碧蓉如妹,当然是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归属,在当时的情形下,自然只有退婚。可是女方被退婚,总得有个缘由,若是实话说了,碧蓉怕是这辈子抬不起头来。思量再三,才演了那样一出瑶草的戏码。碧蓉被退婚后,虽说名义上是辛家有些蛮不讲理,但被退了婚的女子总是会被人说道些什么的,所以不久后书生前去提亲,王家未曾考虑太久就答应了,也算遂了碧蓉的心愿。”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辛奕顿了顿,看着许若然道:“王妃,这才是那段传言的真正由来。璇玑瑶草纵然珍贵,若是为了救人,祖母必然不会为难王妃的。”
许若然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已经是一片惨白。她二话不说,起身便要走。
还留下做什么?!辛尚书如此安排,显然是为了羞辱自己。瑶草他是必然不会给了,他让儿子来告诉自己这件事情,无非是嘲笑她自作聪明,若是当日直接上辛府求药,又哪里会生出这些许麻烦?
谁知她刚站起身,双膝忽然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一阵酸麻,让她跌坐在椅中。
她怒目望去——正是手执棋子的言若。
言若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居高临下的淡漠:“在我这里,没有不喝茶就离席的客人。”
许若然瞪视言若半晌,怒极反笑,端起杯子将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却又已恢复那淡淡的、不在意的调子:“这样,可成了?”
言若看着许若然,忽然笑了,那笑和方才辛奕提到碧蓉时一样,竟然是一种长辈对待小辈的包容与无奈:“真是这般性子。”
许若然一时恍惚,转瞬间竟然觉得似曾相识,但念头稍纵即逝,她也未曾抓住。
言若悠悠道:“昔人论煎茶之水,说法不一。或言扬子江南零水第一,或言庐山康王谷水廉水第一。在我看来,其实烹茶最妙者,只有那无根的雨水。落于叶尖则成碧色,坠于花间则发异香。你方才牛饮的茶,便是用我在牡丹花瓣上收集的雨水所煮,”她微微一笑,看着许若然慢慢道,“我叫它,‘凝香露’。”
许若然本来心中有气,虽借喝那一碗茶的功夫勉力震惊下来,却也到底难除心中芥蒂。方才听言若慢条斯理大论茶道,本自不欢畅,忽然听到那最后一句,却像被冬日的雪水一盆当头浇下,整个人呆愣了。
却见言若冲辛奕道:“她已完成你父亲的要求,还不将东西拿出来。”
辛奕立刻恭恭敬敬从袖中取出一个长形锦盒,双手递到许若然手上,许若然迫不及待接开看了,一阵干草的清香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甚至连那“凝香露”煮出的茶香也被盖了下去。
“璇玑瑶草!”许若然不觉失声道。
“家父让在下转告王妃,”许若然尚未回过神来,却听辛奕道:“家父说,他之所以回来,并非因为王妃那封激将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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