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二刻,外面依然一片漆黑。
隐娘把矮矮瘦瘦乍一看像个老农的陈驿长,从后门请进大都督府,带进书房里的密室,赫然发现兼叶勒城主的仓曹参军竟也在,不知道刚认的监军老爹是怎么把他连夜请过来的。
“侍御大人,什么事这么急”
“坐下说。”
韩士枚指指左侧的垫子,抬头道:“差点忘了给二位介绍,这是老本官的养女隐娘。隐娘,还不拜见崔明府。”
监军老爹有监军之实没监军之名,于是人家都尊称他为韩侍御或侍御大人,因为他有侍御史的宪衔。
至于“明府”那是对县令的尊称。
崔瀚虽只是叶勒镇的仓曹参军,但他兼着叶勒城的城主,管辖城内的各族商民和城外几十个内附胡人聚居的村庄,所以人们跟对待县令一样尊称他为明府。
本打算退出密室的隐娘,没想到竟能有登堂入室的这一天,带着几分激动、几分忐忑、几分笨拙地把双手放到腰间,微微蹲下行礼:“隐娘拜见明府。”
“原来是小娘子,免礼免礼。”
崔参军微微一笑,回头问道:“侍御大人,令千金芳龄几何,有没有许配郎君。”
“说起来惭愧,本官忙于公务,贱内又远在洛州老家,把小女和犬子的婚事给耽误了。尤其隐娘,今年都十八了,仍未婚配。”
“侍御无需自责,令千金的婚事也无需担心,军中还是有不少好儿郎的。只是三郎的婚事有些麻烦,叶勒的女子本就少,门当户对的更少。想帮他说一门好亲事,恐怕得让他早些回洛州老家。”
他们竟然说这些
隐娘再怎么会杀人终究是个女子,听得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
韩士枚知道刚收的女儿害羞,立马话锋一转:“深夜请二位来,不是商谈小女的婚事,而是商量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
“请侍御明示。”
“隐娘,你说。”
“爹”少爷说得很清楚,城里有内鬼,隐娘欲言又止。
韩士枚岂能不知道刚收的女儿担心什么,微笑着说:“崔明府和陈驿长都是自个儿人,有啥说啥,不要隐瞒。”
“好的。”
隐娘定定心神,一五一十地说道:“三郎昨天带着李二和三妮儿去瀚海玩,我不大放心,便骑上马追了上去。没曾想他们刚出城不到十里,就遇上四个蒙着面的胡人。”
“那四个胡人迎面冲上去就给了李二一刀,顺势又把三妮儿砍翻下马,我根本来不及去救。而且他们四个人,我想救也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三郎绑走了。”
崔参军大吃一惊,紧锁着眉头问:“三郎没事吧”
“现在没事。”
隐娘偷看了一眼监军老爹,接着道:“我一个人打不过四个,三郎又在他们手里,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悄悄跟着他们,一路跟到白马滩南面十五六里的一个废弃的烽堡。”
陈驿长在叶勒城呆了十几年,对周边最为熟悉,转身道:“应该是鞋儿烽,因烽底地势像只鞋而得名,天正二年还有烽子屯田驻守,一转眼已经废弃十四年了。”
崔参军点点头,示意隐娘继续说。
“他们带着三郎进了烽堡,我躲在外面正焦急,天上突然刮起沙暴。天昏地暗,眼睛都睁不开,啥都看不清。
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悄悄溜进烽堡,借助风沙掩护摸到马槽边,割断玛莎拉蒂的缰绳,放走玛莎拉蒂引他们去追。”
“玛莎拉蒂”
“那是一匹马的名字,犬子顽劣,连给马取名都这么不着调。”提到总让人不省心的幼子,韩士枚一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