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95mf.com
字:
关灯 护眼
久五书坊 > 边境夜行人 > 第十五章 英雄之路

第十五章 英雄之路

但是无奈梁道安想了半天,愣是没往管锥的那个方向想,管锥只好暗示说:“270公斤啊,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八爷你给我五公斤我卖了十多万呢。要是那时候卖就好了”

梁道安摇了摇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管锥,一脸疑惑地问道:“那时候我给你的货你卖给谁了”

“叶尘啊。”管锥漫不经心地说道。

梁道安说:“这个名字我倒是有点儿耳熟,我记得你说这人是勐腊的”

“是啊,我那时候就跟你说过,我记得当时罗大厨也在场。”管锥看向罗大厨,罗大厨却面无表情,像座雕像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梁道安说:“你现在试试联系这个叶尘,问这些货他要不要。”

管锥摇摇头说:“我很久没联系他了,现在我们这么急着出货,我担心他不一定敢要。”

刁毛辉也帮腔说:“这么急着卖,一般人确实不敢要,而且这么长时间没联系,这个人可不可靠都不好说了。”

梁道安盯着刁毛辉:“指望你安排,你安排好了吗我这三九品的货,你给我卖出了黄枇的价格,最后还有这么多没出手。指望你找个向导,人却带着货跑了。你找的飞机呢成废铁了,白送给人一块地”

这次发火是梁道安对刁毛辉最近所有不满的集中爆发,刁毛辉也不敢再说什么。梁道安又对管锥说:“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管锥说:“电话我倒是有一个,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打通了。”

实际上管锥确实还记得那个号码,但当时是梁道安送给管锥货,管锥假装卖给中国买家才有的这个号码,现在八成已经作废了。管锥的想法是梁道安如果让打这个电话,那就打过去,如果打不通,那管锥可以向梁道安提议亲自去勐腊找人,这样才有可能把梁道安骗进去。

“你试试看。”梁道安说。

管锥手朝刁毛辉比了比:“那”

梁道安说:“把你那什么卫星电话给他用。”

刁毛辉苦口婆心地劝梁道安:“八爷,咱们没有时间了,再耽误我们就走不掉了。”

梁道安愤怒地质问:“走不掉是谁的错咱们现在光靠两条腿能走多远”

刁毛辉再不敢说什么,只好拿出电话交给管锥。

管锥接过电话,拨通号码,当着刁毛辉的面打开了免提,并把声音开到最大。电话竟然是通的,“嘟”了三四声之后,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

“我是管锥。”管锥说出这句话时的心理十分复杂,对方只要具备一定的专业性,就会时刻处于行动状态。但面对这种没有计划的临时性变故,对方会不会配合就不好说了。同时管锥也为这个号码还存在而感到兴奋,因为很可能是丁卓依然在履行职务,自己一定程度上还受信任。生死存亡都在对方的下一句话上。

“你最近跑哪儿去了上次你给的东西真不错,想找你再拿点儿的,死活都联系不上了。”

梁道安示意管锥继续说下去:“对吧,我当时就告诉你是三九鹰箭旗,再差能差到哪儿去,你要差的我还没有呢。”

“货是好东西,但我们这儿你也知道,县城消化不了多少东西。要运出去也难,你要有货就给我便宜点,怎么样”

“货我有,你要的越多就越便宜。”

那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管锥问。

那边又迟疑了一会儿问:“你不会是偷了哪家仓库想出手吧兄弟咱们虽然走的不是白道,但你这货要是黑吃黑来的,我可不能跟你做生意,你的货上面可是印着鹰箭旗的,梁氏我惹不起。”

世界上最美妙的赞美不是面对面的夸奖,而是在你背后的褒扬。叶尘对管锥说惹不起梁道安,这样的话使梁道安非常受用,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也频频对管锥点头,示意可以降低价格。

管锥对着电话笑笑说:“我现在是梁氏的人了,这是我们老板授意的,你放心买,我是在金三角混的,要真黑吃黑先死的也是我。你怕个蛋啊。”

“嗯,也对,不过我想当面跟你谈。货现在在哪儿呢要不我这两天去一趟江口,我们在那儿把事情定下来”

“你不用去江口了,我就在你家门口。我手里有点儿货,本来是卖给别人的,但约好的人没有来,就这么带回去也不像话,这不就想到你了。”

那边迟疑了一下说:“就在家门口啊那你这做得不对啊,应该提前跟我说,我好准备一下接待你啊。”

梁道安伸手捂上话筒,对管锥说:“你问问他,能不能安排车把我们送到越南边境。”

管锥点点头,对电话里说:“我有个事要跟你说,我这里车坏了,你能不能安排几辆车把我送到越南边境去”

叶尘说:“可以啊,这点儿小事不麻烦,我们的车队经常来往,只要不是运一支军队过去,我都行。就是价格”

管锥看了眼刁毛辉,他正在一旁阴鸷地盯着管锥,而梁道安明显非常热情,不停地对管锥点头。

管锥会意,对叶尘说:“我这200多公斤,你说给多少钱吧。”

叶尘问:“200多少啊”

管锥:“270公斤。”

叶尘:“这么多啊,那我一下也吞不下啊。”

“你是傻了吗都说了可以给你便宜点儿。”

叶尘在那边思考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问:“那你说多少钱”

管锥说:“我这么多货,按照之前我们交易的价格,至少能卖到1000万吧现在我给你打七折,700万给你。”

电话里叶尘的声音自带摇头特效:“不不不不,凭良心说,你这些要都是三九,我700万买过来那算是打劫你了。可我目前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

管锥问:“那你能拿出多少”

叶尘:“500万,这是我的家底了,我跟你们没法比,我就是把这个小县城搜刮光了也比不上你们一批货的利润。”

管锥看向梁道安,在得到默许后接着说:“500万就500万,但你要保证把我们送到越南边境。”

“那是肯定的,送你们到越南对我来说很容易,以后再有这种事,我还指望你多想着我呢。”

管锥:“那你过来吧。”

“去哪儿”

管锥:“你到对岸来啊,我们在栎树码头。”

“兄弟,你开什么玩笑呢这么多年你哥天天望着那条江,但就是没出去过。我记得我们在江口码头那次我就跟你说过,你得把货送进来。而且你们不进来,我怎么送你们去越南栎树码头又没有轮渡,我给你变几辆车过去”

管锥又看向梁道安,没等梁道安做出反应,刁毛辉抢在前面说:“不行,太危险了。”

管锥摊摊手,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八爷。”

梁道安也有点儿犹豫,盯着管锥看了很久,问道:“管锥,你相信这个叶尘吗”

管锥点点头:“老主顾了我当然相信,这么高的利润率,他不会不想赚这个钱,不但想赚,他还想以后接着赚。”

“那我能相信你吗”梁道安不动声色地问道。

管锥突然站起来:“我以为0号界碑事件之后,没有人会再怀疑我对您的忠诚了。我要是想害梁氏,0号界碑事件之后,金三角就不再有梁氏了。我自从到梁氏以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梁氏的事情,这一路走过来,我也没有主动做过任何安排,都是听刁毛辉安排。现在我们穷途末路了,这个办法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能按时到达越南的机会,八爷你让我打电话沟通,我就打了。你现在怀疑我,那我就把电话挂掉,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说着管锥伸手去桌上拿电话,却被梁道安抢先把电话抓在手里,梁道安看了一眼刁毛辉,刁毛辉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保持沉默。

梁道安慢慢将电话递给管锥:“我相信你,你安排吧,我们尽快过江。”

接过电话,管锥和叶尘商量完具体事情,刁毛辉一脸不爽地接过卫星电话走了出去,管锥则带人整理剩下的海洛因,等待叶尘派的两条小船。很快,梁道安一行人过江。

踏入中国领土之后,梁道安一行由叶尘派来的人领着往树林里走。树林不深,杂树也不像对面那么多,中间还有一条平坦的车行道,虽然不是铺装路面,但已经足够平坦,至少对梁道安来说要轻松很多,前面走过的那些路简直可以用张牙舞爪来形容。

管锥一行人走了几百米的距离,到了一处平坦一些的山洼里。四五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将整个天空都遮挡了起来,由于没有阳光,树下有大约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空间寸草不生。管锥看到两个身着夹克的人靠在树上,心里一惊,责怪自己大意,因为面前的两个人他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叶尘。为了不被看出破绽,管锥快速走了几步,笑着说:“叶老大,好久不见。”

其中一个看上去30多岁的胖子满脸笑容地走上来,看那样子应该看过管锥的照片,上来一把拉住管锥说:“哎呀,好久不见啊好兄弟。”

两人一番寒暄。由于梁道安的身份不方便泄露,管锥在介绍的时候只说这是梁氏雇佣的制毒师,现在要去南美学习一项提纯技术,所以要借道越南去马来西亚坐飞机。叶尘也十分狡猾,他只带了一个人来见管锥,还有一个是刚才带路的人,叶尘对这两个人的介绍都是自己兄弟。双方都带着枪,所以交流起来无须废话,在树林里坐下来谈事也很快。

所有问题都很快敲定,管锥表现得恨不得立即交易,但叶尘突然说:“那我现在回去取钱,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小时之内我就能回来。”

管锥一愣,问道:“取钱你不会是打算给现金吧”

叶尘摊摊手说:“那你想要什么”

管锥说:“我们这是赶路,带这么多现金恐怕运输都困难,你给我瑞士银行的本票。”

叶尘笑道:“你还是太看得起我了,我是混县城的土包子,瑞士银行门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本票你要相信我,就给我一个账户,我三天之内给你把钱汇过去。”

管锥把梁道安和刁毛辉拉到一边商量这件事,还没开口,刁毛辉手里的电话响了,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梁道安和管锥在一分钟之内就做出了决定,在梁道安看来,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到达越南,这笔钱他虽然有点儿舍不得,但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脚下的土地上待了。

管锥说:“那可以,你先去找四辆车来,把我们送到越南边境,货要跟我们一起去,到边境之后我把货给你。”

叶尘想了一下说:“也行。”

刁毛辉接完电话,回到梁道安身边,跟梁道安耳语。

管锥不管那边,跟叶尘说:“那你快点儿准备,我们赶时间,要尽快出发。”

叶尘说:“好,那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给你们准备车,我很快就回来。”

叶尘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留下管锥一行人。管锥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叶尘消失,等他转过脸来的时候,发现刁毛辉早已在他身后举起了手枪。

管锥本能地将重心降低,刁毛辉说:“别动。”

管锥举起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刁毛辉说:“我找人打听了,勐腊能吃下200多公斤货的人不超过三个,没有叫叶尘的人。”

管锥苦笑:“谁说他能吃下200多公斤了他最多只能拿出500万。200公斤要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数”

刁毛辉冷笑:“你继续狡辩。”

梁道安走上前来,看着管锥说:“你现在承认,我可以不杀你,反正我是要离开的人了,杀不杀你对我没有意义。我只想知道自己用了一辈子人,到你这儿是不是看错了人”

管锥摇头:“我不是,你要杀就杀。”

刁毛辉笑得狰狞,眼神像是能把人钉在墙上:“你装得很像。那我再告诉你,不但你是老猫,这个叶尘和他的随从也都是部队出身。刚才离开的时候他们的步伐没有合拍,有个人竟然垫了一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部队的标准动作。我们梁氏也有人懂中国军队的队列,我对此熟悉得很。”

管锥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刁毛辉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这个动作很多士兵都已经养成了习惯,这种场合这不到05秒的动作是会要命的,不知道叶尘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强迫症的家伙。

管锥说:“我是相信叶尘的,你信不信由你。但这跟我没关系。”

刁毛辉说:“还嘴硬,我让你死个明白。这次出发前,我就让人带着你的照片去你老家了,只是一直没有回音。刚才那边给我打电话,说照片上的人就是之前的士官黎耀祖。所以,你就是那个袭击武进的黎耀祖,陈汉生其实一直都没错,至少对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你父亲死了不假,但不是武进杀的,你来找武进也只是为了给他一个脱罪的理由。八爷,我们没时间了,下决心吧”

梁道安站在刁毛辉身后,点了点头,后退两步。意思很明显。

管锥用尽所有的脑力,试图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但此时此地好像真的没什么好办法了。

刁毛辉冲管锥点点头:“可惜我要走了,不然你是个有趣的对手。”

那一瞬间管锥的视力变得出奇地好,他看到刁毛辉放在扳机上的食指开始发力,每一点儿轻微的抖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想过跑,但刁毛辉身后还有十几条枪指着自己,无论如何是跑不掉的。同归于尽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但面对这么多枪口,他知道不要说抬起脚,即使是动一下胳膊,自己都会被打成肉泥,然后刁毛辉带着人从容出境。管锥的思绪从如何辩解,变成了如何有尊严地死去。他似乎没有其他路可走。

“砰”枪响了。

没有人倒下,不知道谁开的枪,除了管锥之外,在场的人全都蹲了下去。管锥毫不犹豫地朝右边扑了过去,他不知道右边有什么,只看到有很多藤条,但并不知道藤条下是什么。

管锥还没有感受到藤条的触感,身后就响起了枪声,他顺着藤条下落了四五米,落地后拔腿往南侧跑,身后枪声此起彼伏。刁毛辉只留了两个人保护梁道安,其他所有人一起追击管锥。

管锥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是拼了命往前。在他跨上一个小土坡往前跃的时候,一根带刺的藤条像锯子一样从脸上带过,犁出一道血痕。一阵剧痛传来,管锥用舌头从里面舔了一下,感觉脸都快被划穿了。剧痛使管锥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就这一顿,感觉左腿一麻,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每次想要用力,都能感到肌肉徒劳地抖动,完全使不上力气,像是没油的汽车,无论怎么拧动钥匙,也发动不起来。管锥低头才发现左腿内侧被子弹打穿,一小块连着皮的肉在伤口处摇摆。

他只能用手和右腿往前跳,可这不是办法,早晚会被抓住,刁毛辉的人越来越近,听声音简直就近在眼前。但比起刚才,管锥没那么绝望了,因为现在他似乎有了同归于尽的选项,虽然并不是首选。他又想刚才要是不扑向藤条,而是扑向梁道安,结果会不会好点儿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此时的梁道安在刁毛辉心里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又想到了父亲,刁毛辉可能掘了父亲的坟,而自己今天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死在这个人手里。管锥不明白,自己没做过什么坏事,但为什么父子俩都要栽在这个人手里

管锥正琢磨着,一只手突然拉住管锥的胳膊,来人往自己肩膀上一搭,顺势把管锥扛了起来。管锥连眼睛都没睁:“罗大佐你怎么在这儿”

罗大佐边跑边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身上臭得能跟粪坑里的蛆称兄道弟了,除了你没谁有这味道。”

“兄弟,你要实在受不了的话,那我现在就走。我那天回去把你交代的事情办完,就马不停蹄地跑来这里了,这么多天风餐露宿,你以为我不想干净点儿啊。”

管锥:“省点力气逃命吧。”

罗大佐:“扛着你有多大力气也逃不掉。”

管锥虽然闭着眼睛,但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等再睁开眼,他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了:“你这是到哪儿了,怎么这么黑”

“你眼瞎了吧,就快到山顶了。”

管锥被这话吓了一跳,以为脸上的伤使自己失明了,顿时在罗大佐肩膀上扭动起来:“你放我下来,我好像真的失明了,什么都看不到,我要真瞎了你就自己跑吧,我不想活成个瞎子。”

罗大佐说:“进山洞了,你没瞎。”

没想到管锥更加激动了:“你疯了吗后面十几个人,你往山洞里跑,这是送死你知不知道,还是带过兵的人,你个半吊子军官”

罗大佐继续往前跑:“反正进都进来了,跑到哪儿算哪儿。”

管锥说:“你放我下来。”

“你最好老实点儿,这里太黑了,我赌刁毛辉刚进洞的时候一定非常小心,不敢太快。这种地方谁也看不到谁,但他们人多,肯定怕误伤,真打起来只能便宜我们俩。”

“那我们也出不去啊,刁毛辉只要在洞口等着,就能把我们饿死。”

“你以为刁毛辉有多少时间,他比我们更着急,说不定他一着急自己就撤走了。再说了”罗大佐开始大口喘气。

“再说什么”管锥问。

“这个洞是通的,前面应该有出口,我进来过,看到前面有光,但我没走近了看。”

罗大佐话刚落音,一束光出现在两人面前,罗大佐赶紧穿过那束光,又拐了两道小弯之后停了下来,人彻底躲进黑暗里,免得被后面的刁毛辉发现。

这时后方已经没有枪声了,但开始出现零星的脚步声和石头碰撞的声音。管锥抬头看看上面洞口,直径四米左右,十几米的高度,没有任何依托,长了翅膀恐怕也飞不过去。管锥压低了声音说:“我真被你害惨了,这下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罗大佐说话的音调有点儿像唱歌:“跑不掉喽,我们要死在这里喽。”

管锥赶紧捂住他嘴巴小声说:“你是怕他们找不到我们吗”

罗大佐从咏叹调切换成严肃的质问语气:“你怕什么我们反正是死定了,我不想死得像只老鼠。早知道我不救你了,跟你一起死在这洞里太亏了,我现在有钱了,在新庙刚认识一个女人,可以成家立业了。”说完又咂了咂嘴,“可惜了,多好的姑娘。”

管锥捂着自己伤口:“我看你就是有再多的钱也活不出个人样来,我是伤员,你能不能先给我止止血再废话。”

罗大佐伸手摸了摸管锥的伤口,很快又缩了回来,说:“止什么呀,反正待会我们俩就成两坨肉了,死在这里,烂在这里。你见过给案板上的猪肉止血的吗”

“去你大爷的。”管锥伸手在地上摸索石头。那样子像是不等刁毛辉来,他们就能互相把对方弄死。

刁毛辉到了,或者说刁毛辉看到了亮光,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紧接着声音响起:“二位选了个极好的逃生路线,也省得我千辛万苦追下去了。你们好人做到底,自己出来,我也大方点儿,每人一颗子弹,让你们痛痛快快地上路。这样大家都好做,不然我把你们搜出来,可就死得很难看了。”

管锥可以感觉到,刁毛辉的表情绝对没有他的声音那么轻松。无论刁毛辉怎样威逼利诱,这洞里除了水滴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

刁毛辉虽然可以确定管锥和罗大佐就在附近,但要搜索他们,必须要经过那束洞口射进来的光,大家都有枪,一旦暴露位置就可能被射杀。

刁毛辉没有时间在这儿耗,虽然管锥和罗大佐都有枪,但也只是两支枪,只要敢开第一枪,枪口火焰必然会暴露位置,这样一来,管锥就成了自杀式袭击。

刁毛辉如果有时间,他会慢慢耗死这两人。但现在不同,他没有耐心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当机立断,派了两个人慢慢接近,其他人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持枪盯着。

管锥知道,刁毛辉想要用这两个人引诱自己开枪。但不到最后一刻,管锥是不屑于做换人头这种事情的,要换也要先杀了刁毛辉。管锥把罗大佐已经举起来的枪口按下去,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刁毛辉派的两个人很快越过了明亮地带,到了管锥和罗大佐藏身的一侧,听声音越来越近,直到管锥闻到了对方的枪油味,知道枪口从自己鼻尖前划过。管锥伸手在空中捞了一把,想把人捞到自己藏身的石头后面来,但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反倒是袖口带动的风声惊动了对方,管锥同时也听到了对方转身时衣物摩擦的声音。

黑暗中,管锥和罗大佐同时伸出了手臂,但都没有伸直,以便在接触时还可以伸出一截儿,抓住对方。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以刁毛辉的行事风格,一旦这边打起来,暴露出位置,刁毛辉会毫不犹豫地开枪把四个人都打死。

一直等到枪油味再次出现,双方都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距离已经十分近了,管锥不想再等了,正当他准备往前扑过去的时候,一根冰冷的枪口不偏不倚地触到了他的脑门心。对方枪口停顿了一下,停顿只维持了不到半秒钟,管锥似乎能听到他食指压下扳机的声音,甚至能想象出他指伸屈肌的发力过程,那一瞬间管锥似乎能感觉到身边一切的细微变化。管锥无能为力,他再快也快不过弹壳里火药燃烧的速度。

“咔”,卡壳了

管锥右手抓起一块石头,和罗大佐同时扑了出去。那两人本来就在管锥面前,这么扑出去自然是面对面撞上。管锥左手抓到对方头发,也顾不上暴露位置,右手扬起石头就是一顿猛砸。狭小的山洞里顿时惨叫四起,管锥不敢停,他知道这可能是这辈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砸死对方才能了无遗憾。

刁毛辉听到惨叫声就知道自己派进去的两个人失手了,但同时他也知道了管锥的大概位置,并且从声音判断,管锥并没有重新躲进掩体的意思。这样一来他就不急了,他扬起手,似乎是要进行某种仪式,所有的手下都盯着他扬起的手,只等他的手挥下来,所有人就会一起开枪,子弹会把管锥和罗大佐撕碎。毕竟两名同僚的下场他们没看到也能听到,他们不想下一个被刁毛辉派进去探路。

刁毛辉挥起来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因为他摸到了一根绳子。手就那么举在半空,像是领导在和下属打招呼,但他的脸上并不是自信,而是惊愕。他猛地一抬头,看到洞口至少有十根绳子垂了下来,十几个黑影顺着绳索从天而降,刁毛辉的反应不算慢,只呆滞了极短的时间,但就这极短的时间里,黑影已经落地。刁毛辉原本挥向管锥的手直接换了个方向,挥了下去。

“快撤。”

所有人都消失在了黑暗中,山洞经历了一秒的宁静后突然枪声大作,五六个人应声倒下。

接着响起的声音使管锥长舒了一口气。“左翼右翼,双箭攻击队形,把山洞给我打穿。”这是丁卓的声音。

丁卓说完走到管锥身边,此时小队已经不紧不慢地搜索前进。管锥被搀扶到明亮地带,丁卓擦了擦管锥脸上的血迹说:“小子,手不轻啊,那人脑袋被你砸成血豆腐了。受这么重的伤还能干掉追兵,你可以啊。”说着拿出急救包,用止血绷带扎住腿部伤口的近心端,再用三角绷带做了一个简易的包扎。

管锥:“别管我,你赶紧去追,刁毛辉跑了怎么办”

丁卓:“两个全副武装佩有夜视仪的班,在这种空间打十几个瞎子,如秋风扫落叶,大锤捶鸡蛋,你担心什么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你这帮小兄弟告诉你,个个儿不比你当年差。”

罗大佐:“他们可是往洞口逃了,你别太自信。”

丁卓露出坏笑:“我就是让他们往洞口去,洞口成死路啦。”

管锥突然想起了什么,扑上去就解掉丁卓的头盔给自己戴上,右手摸到头盔上的翻斗车,把夜视仪放下来,又抢过丁卓的枪,一瘸一拐地往洞口跑去。

丁卓问:“你干吗去”

管锥:“砸鸡蛋”

丁卓在通话器里说:“一组二组注意,接应索命鬼,注意提供保护。”说完又看着管锥的影子说,“注意,投降的不能杀。”

罗大佐小声问:“刁毛辉有机会投降吗”

管锥追上去的时候,刁毛辉已经到了洞口,带进来的人已经死光,只剩刁毛辉一个,他不敢跑出洞,因为先跑出去的两个人毫无意外地躺在了地上,洞口有着强大的火力,强大到让刁毛辉失去求生的欲望。他也懒得藏了,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对一群装备着夜视仪的士兵,他是没有还手之力的。他拿着枪站在黑暗里,洞口有微光照在他的身上,现在不用夜视仪也能看清他的轮廓。

丁卓带来的士兵们可能是在等刁毛辉投降,都举枪瞄准,没有人开枪。这时管锥从后面探出头来,见到刁毛辉之后一句话没说,举枪便射,直到弹夹里的子弹打完才停下,刁毛辉如同烂泥一般倒下。

梁道安和罗大厨也被生擒,分开关押,一并缴获的还有被卖出去的两批货。丁卓去见梁道安,对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丁卓:“跟我们回去以后,如果允许家属探视,你还能见到梁啸。”

梁道安老了许多:“那就好,这几个月我没睡过一天好觉。不瞒你说,我以前没想过会栽到你的手里,即使在风雪垭口0号界碑你几乎得手,但那次反而让我觉得你露出了底牌,拿我没办法了。陈培耀才是我最大的威胁,我每天都在报纸上找他的消息,想推敲他的想法,判断他下一步的行动。如果不是他步步进逼,我也不会走得这么仓促,这么慌不择路,更不会被你抓住。”

丁卓知道,要想将梁道安彻底击败,还需要最后一根稻草:“你是我遇到最棘手的人之一。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刻意远离现代通信工具,其中一个就是你。你了解外部信息主要靠报纸,还因此很得意,直到他发现了你的秘密。从那时候开始,你所依赖的报纸就成了你的催命符。”

梁道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嘴巴几次开合都没能发出声音:“你是说报纸”

“是的,你后来看的报纸并不全是伪造的,陈培耀的确对你动了心思,只是没有你看到的那么急切。”

说完丁卓去看了罗大厨:“这么些年,谢谢你提供的情报。如果你最后一个情报没有误导我的话,你的情报缉获率将是100。”

罗大厨仰头一言不发。丁卓接着问:“你想问为什么最后一个情报我没有采信”这个问题切中了罗大厨心中最大的谜团:“为什么”

丁卓说:“因为他拿了你和刁毛辉的dna样本,我免费给你们做了亲子鉴定,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不错。”

罗大厨摇头叹气,他告诉丁卓:“我本来以为是梁道安害死了我的儿子,所以我也想杀了他的儿子,这样才公平,但没等我下手,他就被杀了。后来小辉从美国回来了,我这才知道错怪了八爷。”

管锥被从山上抬进了勐腊县医院接受治疗,叶尘来看过管锥,管锥问他为什么又复活了那个号码。

叶尘笑着说:“是丁副支队长的命令,他通知我的时候,他自己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被刁毛辉逼进洞里,我是跟丁副一起去的,我听枪声就知道你在洞里,我对附近熟,所以丁副也没多想,毕竟情况紧急嘛,就带人下去救你了。”

管锥点头致谢。

没过几天,谭超被接回国内。管锥的腿伤稍好了一些之后,就和罗大佐一起开着一辆帕杰罗去往积星堆,他要在那儿见丑人一面,然后把丑人送回国内。

车在山洞附近停下,两个人守在洞口,罗大佐先跟守在洞口的人说:“这儿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说完把钱递给他们,然后对管锥说,“我就不进去了,里面太闷。”

管锥想了想,拍拍罗大佐肩膀:“好吧,谢了。”说完一瘸一拐地朝山洞走去。

丑人正躺在洞里睡觉,枪伤已经没有大碍,只是手脚被锁着。他见到管锥进来,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你先别说话,你和武进都是北边派来的老猫,对吗”

管锥站定:“你都知道了,何必再问。”

丑人拍了拍自己的腿:“你到底是赢了,我爸呢”

管锥跛着脚走到丑人身边坐下:“梁道安已经在中国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丑人说:“劫南北联盟军的货时,我见识过你的枪法,刁毛辉又跟我提了那次刺杀武进的事情,我就知道了。”

管锥长叹一声:“梁氏已经完了,梁道安被捕,刁毛辉被击毙。”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丑人揉了揉脸:“你动作太快了,我什么都来不及做,梁氏就完了。”

管锥说:“我要是你,刚知道我这个身份的时候就该跑路。”

丑人指了指脚镣:“刁毛辉派人监视我了,我爸去边境接梁啸的时候,他的人让我把南北联盟军的货交出来,再送我去安全的地方。”

管锥:“那你为什么不交”

“我为什么要交我辛辛苦苦弄来的,凭什么让他占了便宜我只是没想到他最后竟然让南北联盟军来抢,好在你没放过他,虽然你也不会放过我。”丑人说完自嘲似的露出苦笑。

管锥:“你倒是想得挺开的。”

丑人长叹了口气:“想不开能怎么办你们真是有病,把我抓回去,把梁氏搞垮,你又能得到什么无非是那点儿还不够嫖个婊子的奖金,或者一块什么奖牌,而你却为了这点儿微不足道的东西要毁了梁氏这么大的基业。你和武进就跟母猪生小猪似的一个接一个的,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管锥随口答道:“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有人选择坚持站在自己认定的一方,有人却跟初心渐行渐远。我相信每个人从小都想做好人,你从小就没有理想吗”

丑人摇晃着坐起来,倚靠在墙上答道:“有啊,我从小的理想就是贩毒啊,做我爸那样的大老板。”

管锥:“我和你不同,我只想做个好人。”

丑人似乎是来了兴趣,精神也振奋了不少:“我就是好人啊我对你不好吗我对身边哪个人不好我爸都那样对我,我也只是给他找点儿麻烦。以前武进劝我把梁啸弄回来做人质,以此要挟我爸,但我从来就没往那上面想过,我哥死后我一心想着为他报仇。每年收鸦片的时候,每拽1拽约为15公斤鸦片我给农民的价钱是最高的,我对那些农民也不坏吧我对自己人也比刁毛辉那浑蛋要好吧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把谁怎么样,他可是连谭清逸的弟弟都给弄过来当人质了。我知道你想说我贩毒害人,但我卖毒品也是一分钱一分货,我也没掰开谁的嘴巴往里灌毒品,他们自己要吸毒难道怪我吗每天那么多人跳楼你要去怪盖楼的人吗那么多人上吊你要怪卖绳子的人吗吸毒是那些人做出的自由选择,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毒品世界里自有一把尺子,丑人从小被梁道安收养,可能确实想不明白自己恶在哪儿。这套诡辩是从小就根植在他脑子里的。管锥反问:“那些人自己选择了吸毒,但一旦染上毒瘾之后,有多少人能够自由地选择戒毒呢人活在世上,大脑控制一切,而你们控制了人的大脑,把原本完好无缺的人,变成行尸走肉的鬼。这就是你们的恶你们最爱说的是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他们是自愿的啊,但那些吸毒的人,他们真的是自愿的吗他们无论能否戒毒,都将终生被吸毒带来的快感诱惑,终生被毒瘾折磨,他们真的自愿遭受这些吗人性有其脆弱的一面,毒品就是你们攻击人性脆弱面的工具,人性不应该被你们这么利用。”

丑人无法完全理解管锥的话,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但他似乎又懂了一些,他低下的头似乎是在向管锥表达歉意。

“我真诚地希望在最后的日子里,你能想明白这些道理,你现在该跟我走了。”

“去哪儿”丑人问。

“中华人民共和国。”

丑人笑笑说:“中国好,中国很多地方我都熟。但一次都没去过。我最后问一个问题,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管锥说:“你对管锥很好,但管锥只是我扮演的一个角色。”

丑人用食指指了指管锥:“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就说咱们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管锥,他本能地想把目光从丑人的眼睛上移开,但又说不清被什么力量牵引,他想到了第一次和丑人成为朋友时的彷徨和胆怯。正确答案就在眼前,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想了很久,下定了决心,他说:“如果要在敌人中选一个朋友,那么我选你。”

丑人刚才的振奋似乎只是回光返照,语气转而虚弱起来:“好吧,你是对的。但我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刚才想吃苹果,吃了一半你来了,剩半个掉桌子下面去了,你递给我,我吃了再跟你走。”

这个要求令管锥意外,但只是个举手之劳。管锥眼神一扫,发现桌下果然有四分之一个苹果,也没多想就伸手去抓,却没想到砰的一声,一个捕鼠夹紧紧夹住了他的四根手指,管锥顿时疼得钻心。

丑人哈哈大笑,笑声渐小:“哈哈哈哈哈你最后还是被我耍耍了。”一根削尖的竹片插在丑人的胸膛上。那原本是固定帘子用的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丑人拔了下来,丑人死得决绝,竹片穿透了心脏,他是用尽全力把竹片插进了胸口。

管锥替丑人擦拭了胸前的血迹,扯下帘子盖在他身上。从洞口出来叫罗大佐帮忙,却完全没看到人影,只有帕杰罗还停在那儿。管锥刚想喊声“罗大佐”,却看到一辆军绿色陆地巡洋舰行驶在下山路上。

管锥笑了,这是退役以来他真心想笑的一次,他举起手向驶往天际的车告别。

几个月后,边境小镇禅达的一座屋顶上,丁卓举着望远镜和一个人并肩而站。

“丁班长,管锥那小子呢”

丁卓放下望远镜,没有丝毫犹豫,回答得很干脆:“死了。”

两人相视一笑,丁卓举起望远镜朝远处一条小路上看去。

推荐阅读: 我的武道靠破案 漫威恶霸 侦察兵 格斗兵王3 一个人的道门 我真不想做选择 斩天神帝 战鹰2 我真不想当海贼王 大国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