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他搬出雀梅之际,沈三儿的声音传了过来:“三婶。”
沈三儿一直以为沈朱氏去朱楼还没回来。
之所以有这种认知是因为他清楚以沈朱氏对他的溺爱,要是听到他回来了,一定会迎出来
因此沈三儿的声音虽然平淡,但沈清云听在耳里却微微楞了一下。随即他就明白沈朱氏这趟朱楼之行只怕是不太顺利。
“看来我得宽慰宽慰她”
搬出榔榆以及石盆后,沈清云一边想着,一边往屋子而去,到了门口,还没进屋,就见沈朱氏正坐在破旧的平椅上,双手摊在膝盖上,脸色呆呆的,一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而又很无助的样子。
虽然估摸出了原因,但见此沈清云心里还是微微一紧,脱口而出道:“娘,你怎么了”
沈朱氏确实受到了打击,而且是双重的
第一重来自朱明之。
朱楼村的族学就在村口,分前后两进院子,朱明之一家子住在后院。沈朱氏到了朱楼村口后,顺路先拜访了朱明之。而朱明之虽然对以前沈朱氏的提亲有些着恼,但沈朱氏毕竟是他本家姐姐,初时还是很客气的接待了她。
但是当沈朱氏提出想让沈清云上学的想法后,朱明之立刻认为这是沈朱氏还不死心,想曲线救国,“吾虎女焉能任汝犬子随意勾搭”在这个想法之下,不等沈朱氏提束脩的事,朱明之就说了些“沈家二哥已经来过了,已替你家五儿、六儿已经报名,名额已满,教不过来。七儿还小,何必急于一时。”之类的推脱的话。
沈朱氏没想到沈延易居然早早的来过了,而且还因此成了朱明之拒绝沈清云的理由
因此闻言之后,沈朱氏心里大骂沈延易不是个东西,不替沈七儿也报上名。不过虽然如此朱明之的推脱之意她还是能听出来的既然能招收两个了,哪差再来一个
不过对于朱明之的推脱,她也没往提亲这方面去想,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觉得她面子不够。随后朱明之端茶送客,她只能盘算着让她的兄弟来一探究竟,说和说和。讪讪而退。
但是当沈朱氏到了她两个兄弟家时,她再一次遭受到了打击。
她的两个兄弟朱明堂、朱明宇比邻而居,当她到后,两兄弟热情的招呼了她。当她把在朱明之那里的经过说了一遍,请求朱明堂、朱明宇去问问原因,说和说和时,举嘴之劳,朱明堂与朱明宇很爽快的答应了。
但是当沈朱氏说沈清云上学的束脩银子可能不够,要向他们挪借一些时,沈明堂、沈明宇立刻低下了头。
而在他俩低下头的那一刻,她的两个兄弟媳妇却念叨起来,先是说了些“家里孩子多,已经快揭不开锅了,最近还有几个红白事”之类的话,然后竟然对沈朱氏说买来的孩子又不是亲生的,不值得这么花费。
这样的话对于沈朱氏而言简直是锥心之言但她们两个又是兄弟媳妇,是沈朱氏不好发脾气的人,沈朱氏只能强闷着一口气,随后随意的说了些闲话起身告辞。
沈朱氏虽然又气又闷,但却又无从发作,甚至对沈延易的不地道都无从发作,因为毕竟家里老爷子发话了,小孩子上学这件事,三家各扫门前雪
因此回到家里,沈朱氏只能闷闷而坐。而听到沈清云来的动静之后,不知为何,可能是没把这件事办成的原因,沈朱氏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不知该怎么面对沈清云的心理。
但是这些过程和心理沈朱氏是不会对沈清云说的,因为在她眼里沈清云还小,她没有说的必要。
而善良的人往往这样,总是把失败的原因尽可能的归于己身。
因此听了沈清云的话,沈朱氏脸色再次黯然了一下,然后才轻轻的说道:“七儿,娘没本事,没把你上学的事办好,你明之舅不愿意。”
而因为对沈七儿溺爱,沈朱氏对沈七儿向来是有求必应的,但是这等大事,也是正事她居然没做好,因此说话之间,原来那股不知该如何面对沈清云的心理又再一次在她心里浮现,她的脸上浮出了浓浓的愧疚之色。
沈清云一直以为他上学的困难在于银子,昨晚听了沈光宗的话也认为沈光宗、沈老爷子是在银子上使绊子,他没想到还有这个隐藏的绊子
他不仅一愣,但沈朱氏羞愧的神情却让他心里一颤,随即说道:“娘,你别着急,等孩儿赚了银子,咱们自己请个先生。”
社学只是寻常人家上学的方式,富贵权势人家是不会去的,他们都是自己请先生,或办族学。有的富贵权势人家甚至为一个学生延请多位名师。
因为沈延己的缘故,这个情况沈朱氏是很清楚的,她当然也明白她们一家并不是富贵人家但是沈朱氏并没认为沈清云是妄言,她认为这是沈清云在宽慰她。
见沈清云如此懂事,沈朱氏心里既高兴又难过,情绪起伏之下,禁不住摸了下沈清云的一角,柔声说道:“好孩子,等你爹爹来,一定要让你上学,实在不行,就让他在家里教你。”
而她话音刚落,沈孙氏的声音从正房处焦躁的传了过来:“你挖雀梅干什么,那细木条子不耐烧,又不值钱。”
雀梅是一种灌木,长不大也长不粗,油性也少,所以沈孙氏才会对它有“细木条子,不耐烧”的认识。当然绝大多数乡下人对雀梅的认知和沈孙氏相同。
“小七让挖的,小七说值钱。”紧随着沈三儿又犟又硬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七说值钱就值钱你长没长脑子,小七才多大,他懂的什么,你就听他的”
“小七说值他就值”
“能值多少你这混账东西就知道和我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