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于渊在玉青时的面前从来不说大话。
他话说七分,那便是有十分的把握。
有了他的保证,玉青时悬着的心放下不少,可在被他带着亲眼看到了叶明朗养在外头的女子时,又控制不住的怒火中烧。
儿子六岁,女儿三岁。
儿女双全,在世人看来也是美满了。
要不是知道内情,谁又能相信,眼前的美好之下竟藏着那样不堪的污垢
注意到玉青时的情绪不好,宣于渊不动声色地在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低声说:“这便是叶明朗的一双儿女。”
“据查他起初是不想让这母子三人跟着回汴京的,只是最后不知那个女子是如何说服他的,最后还是把人带了回来。”
“我让人仔细查过,此女名唤绿茵,现在是良籍,只是在脱了贱籍之前,曾在乐坊中待过一段时间,因为相貌姣好再加上一手好的琴技,被一个富商花了大价钱从乐坊赎出,不久后那个富商在外出的途中遭遇了劫匪,绿茵被原本家里的大夫人赶了出来,正巧给了叶明朗一个英雄救美的好时机。”
英雄救美是个俗到掉牙的老故事,可身在戏中的人却觉得这是天赐良缘。
叶明朗怜惜绿茵一身才华无人赏识,先是寻了机会前去探视,又为绿茵安排了住处,随后索性把人带在了身边。
可以毫不避讳地说,叶明朗在外头的这几年里,除了贴身小厮,跟着他时间最久的人就是绿茵。
宣于渊随手摘了片叶子在手里拨弄,带着难以遮掩的玩味说:“叶明朗以为这个绿茵是个好的,真以为这人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他,可实际上这个人可谈不上什么好玩意儿。”
“她绞尽脑汁跟着来到汴京,为的也不仅仅只是个单纯的外室女。”
若无自己的盘算,这人不会义无反顾地给叶明朗生下一儿一女。
听到有了开门的声响,宣于渊飞快地摁住玉青时的后脑勺,压低了声音说:“光是听我说你大约也想不到,人来了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旁人或许看不出这个绿茵有何特别之处,可宣于渊坚信,他能看出来的,玉青时也一定能一眼就看出来。
随着关门声响,院子里走出来一个穿着桃红色纱裙的女子。
女子先是含笑叫走了在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孩子,等没人之后打开了门警惕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招手把在门前做活儿的一个妇人叫了进来。
“这是给你的东西,你赶紧找时间拿出去卖了,全都换成银票拿回来。”
妇人拿着手里的东西一脸见惯不怪的淡定,小心把东西都收好了以后才说:“夫人,我上次拿出去卖的东西似乎被老爷察觉了,老爷前几日还跟我问起了,您”
“他问什么了”
妇人为难一笑,低声说:“老爷问的无非就是家里的银钱开销,别的倒是也没多问,不过知道我拿了东西出去典当,老爷好像不是很高兴。”
“哼”
绿茵一听这话气得黑了脸,坐下狠狠拍了一下石桌才咬牙说:“他自然是不高兴的。”
“定北侯府是何等门户的人家,定北侯府的嫡出千金,那又是怎样的贵人他马上就要当上定北侯的乘龙快婿了,有了出身高贵的正经夫人,他的眼里哪儿还会容得下我们母子”
“眼下正头夫人还没过门呢,只是典当了几样不起眼的东西他就不高兴了,那等到来日正经夫人过了门,这偌大的汴京城哪儿还有我们母子的活路”
“他都这样了,我给自己多打算打算怎么了”
“夫人,话也不能这么说,老爷还是心疼您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出身低贱,比不得定北侯府的千金尊贵是吗”
绿茵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指着妇人手里的东西,咬牙说:“别的你都不用管,只要按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总之你记住,我吩咐你的事儿,绝对不许对老爷提起分毫,至于别的,我自有旁的法子。”
妇人满脸复杂地带着东西走了。
绿茵独自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咒骂了一阵儿,而后在门前响起叶明朗的声音时变戏法似的脸上绽出了笑,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躲在侧间的玉青时和宣于渊目睹了这二人笑闹的可呕场面,等这两个人相拥进屋后才悄然离去。
走出民宅小巷,宣于渊带着玉青时来到一家相对清净的茶馆坐下。
茶杯里的茶水还没倒满,玉青时就若有所思地说:“一个有野心且有自己的盘算的人,是不会甘心被叶明朗就此戏耍摆布的。”
绿茵如果真的是将叶明朗爱在了骨子里,生不弃死不离,甘心做外室,那或许这人还不会成为一个合适的契机。
可事实上,绿茵显然不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