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们闻令纷纷停手,视力极佳的小六死死盯着那一片草丛,神色紧张,不敢有丝毫马虎。
“草丛里的人出来”贺涛喊罢,低声向一旁的小六道,“盯紧点,有一点异常你就放号箭。”
小六点头,食指已然放在了弩箭的扳机之上。他这号箭箭头上涂有矿粉,在黑暗中可以发出莹莹光亮,只要小六一动,其余暗卫都会随着那荧光放箭。
关明月在草丛中站起了身,顺了顺衣领,缓缓走了出来:“暗卫啊江左的,我说是谁呢,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忍一家人。”
郭涛眉头一皱,哈哈笑了几声,道:“你也是暗卫的兄弟几等卫,哪个站的,有令牌吗”说罢,又是低声和小六道:“看紧点。”
关明月不慌不忙提了提裤子,道:“妈的,跑的老子裤衩子都掉了,我是派到青门关的五等卫,至于哪个站的”他嘿嘿一笑,道:“考我呢这点规矩我能不知道,我嘴可严,你套不出我的话。”
贺涛也不啰嗦,道:“令牌拿出来看看。”
“令牌,大晚上你们也看不清,不至于这么死板吧。”关明月把腰一叉,是一脸不耐烦,“上头都开始精简了,要咱们把这个精力啊,从这个繁冗的章程摆脱出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这个办实事上”
“别废话,让你拿你就拿。”贺涛喝道。
“得得得,别急都是兄弟,这就给你拿。”
关明月脚步又向前挪了几步,一阵风吹过,扬起了一滩飞沙,迷了他的眼睛。他眯了眯眼,一手搓着眼,一手在腰后摸索着,铁牌交碰的声音清脆作响。
“哎,这俸禄不多,发得牌子不少,干什么都得带着,我一个五等卫就发了三个腰牌,这破牌子又不能当了,没什么卵球子用。”
他这一番话,引得贺涛带领的那一队暗卫纷纷苦笑。这关明月所说,确实也是这暗卫的实情,钱少事多,刀尖上舔血,上头一句话,有时候你就得把命拼上。随着众人苦笑,他们对关明月也少了几分提防。
关明月也是适时掏出一块令牌,道:“你看,令牌,这上面不就写着五等卫”
贺涛点头,吩咐一旁的小六:“小六,你看看,是不是咱们的令牌。”
此时,关明月和一众暗卫还离着十步有余,这样的距离在夜里常人的眼睛也只能看一个大概,但小六的眼睛却是可以清楚的看清那令牌上的每一个字。
清风明月楼
小六一惊,刚想开口告诉一旁的贺涛,一枚银针已穿透他的眉心,他双眼一瞪,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是再也开不了口。
十步的距离,关明月虽看不清这令牌的字,但这人脑袋的轮廓已能看了个清楚,他走到这十步就是为了能将拥有夜视眼的小六一击必杀。
贺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口中低声询问道:“小六,小六”
“别叫了,你那兄弟已是开不了口了。”关明月说着,抬起手臂,扣动了那暴雨梨花针的机括,顷刻间百余根银针爆射,如星河灿烂。
又一阵风吹过,仍是吹起满地风沙,但这一次关明月并没有眯眼,他平静地看着那一地尸体,默默地转过身向着大丹的方向奔去。
小六的夜视眼是天生的,他可以靠着天赋吃一辈子,而关明月的内力是自己苦练而来,这屏气化形的功夫,他也可以吃一辈子,但十年身死是一辈子,百年身死也一辈子,谁又能知道自己的一辈子有多长呢
星夜退去,朝阳升起。
葱翠的青门关,幽幽传来几声鸟鸣,昨夜的露气还没散去,凝在地上形成了一片浅浅的、白蒙蒙的水雾。贺涛等十四人的尸体凌乱地散在泥泞的土路上,他们身上的伤口并不明显,泥里浸的血也不多,若不是那成群成群的苍蝇铺在身上,旁人还以为他们是一众兄弟喝多了醉倒在路边。
生命有时候就是这么易逝,更何况是在这乱世里,好像大家对死亡都已平淡,就连那路过的老妇看着那一地的尸体都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掩着口鼻,嫌弃了一句:“这世道真乱,这杀了人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招了这一地的苍蝇。”
关明月一骑轻骑已到了大丹境内,柳清风也接到楼里兄弟的消息,早早地在路边等候着。
“明月,好久不见。”柳清风一把揽住了关明月,紧紧拥抱在一起,“好兄弟,一路上安全吗”
关明月也抱住了柳清风,道:“路上遇到了一队暗卫,都被我解决了。”
“没受伤吧。”柳清风看了看关明月,见他一脸愁容,开口问道,“明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这次来大丹怕是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吧,大哥给你任务了”
关明月愁色更浓,拉过柳清风,低声道:“走吧,找个僻静的地方,咱们两兄弟喝一点。”
柳清风眉头一皱,他知道关明月极少喝酒,每一次喝酒不是有大喜便是有大悲,不过见他这样子,这次是难有大喜喽。柳清风点了点头,并不多问,挥手让身后的兄弟散去,自己一人陪着关明月走到一个小河边。
“说吧,什么事,咱们之间不用藏着掖着吧,有事直说。”柳清风道。
关明月挤出一抹苦笑,道:“酒呢没酒怎么说呀。”
“别给我整这出,这么大的爷们还整借酒消愁这套,有屁快放”柳清风说着,一把抓过关明月的后颈狠狠地提留了一下。
“疼疼疼,我说”
关明月一手握住柳清风的手腕,原地一转使了一招撩阴掌,而柳清风也是早有防备似的,抬膝一挡接着一记弹腿封住关明月的进路。
柳清风一脸不耐烦道:“你和我就这么两招,没点心意。”
“这不吗,咱们兄弟三个可都没成亲呢,这不得定期检查一下零部件。”关明月说着一笑,一旁的柳清风也是一笑,随后两人便是哈哈大笑起来。
“说吧,你这次来什么事”
关明月笑容一瞬间僵住,摸了摸那狐狸毛领子,开口道:“我收到了一个消息,这消息是罗涛发来的,说是咱们的大哥被人顶替了,而真正的大哥已经死了。”
柳清风闻言,哈哈大笑:“你他娘的,你这谎撒的,越来越没有水平了,拿大哥开玩笑,等我回去告诉大哥,让大哥”他这说着,看着关明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由也是陷入了沉默,脸色由笑变僵变惊变疑,声音也一点点变得颤抖。
“你不是不是和我开玩笑你说真的”
关明月低着头,江风吹得他眼里已有了几分模糊:“太阿给我传的信,说大哥被燕玄机派人暗杀了,这事是沐云风和燕晓雨告诉他们的,而且我也有一点怀疑”
“怎么你快说。”柳清风急道。
“我来之前见了大哥一面,降龙殿有血迹,后来我查到一个失踪的丐帮递棒弟子,他一家上下六口人一夜之间没了踪迹,房子也被人烧了,我觉得是暗卫的手笔。”关明月道。
“那你,那你你就怀疑大哥”
“难道你就不怀疑,这半年来,大哥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几次到丐帮他都找事情把咱们调走,好像是生怕咱们和他待久了一样,大哥以前是这样的吗”
两人说罢,都是一起陷入了沉默。燕卓的变化,两人都有体会,但他们都愿意相信是时局变化太突然、丐帮和清风明月楼的事情太多,让燕卓变得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了。
许久过后,柳清风缓缓开口道:“那你来找我是为了干什么”
“这件事我不知道和谁说,也只能和你才能说这件事,我想咱们可以想想办法,查一查这件事。”
关明月话音刚落,河面上突然出现一顶轿子。
这轿子小小的,四四方方,由四个姑娘抬着,这四个姑娘每一个都穿着淡黄色的长裙,面覆薄纱、手挽花篮。轿子上一个女子半躺在帘帐内,手拄着下巴,双眼微闭,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