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台上的红光骤起, 天色大亮, 山上的灵气四溢,整座北阴山抖了三抖。
看守灵狐台的祭祀眼睁睁地看着简星辰一步步地走出来,原本的白衣硬生生的被染成了一身的红衣,浑身都带着血腥气, 行至祭祀面前, 直视着祭祀惊恐的目光, 他温声道:“让您受惊了。”
九尾狐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九尾的。
一千年修一尾,修炼至九尾时就已经是狐仙级别了, 不仅法力高深, 且只要渡过劫就可以飞升。
祭祀年纪大了,经不得吓,颤颤巍巍道:“殿下, 你的尾巴……”
“北阴山不会有事了。”简星辰的脸苍白的吓人,他弯腰:“刚刚已经我加固了大阵,现在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攻破阵法,当然还请祭祀大人替我看好山上的小家伙们,莫要让他们下山。”
祭祀望着简星辰的脸,毫无血色, 他简直难以相信断尾是有多疼,众所周知,九尾狐断尾之痛宛如剜心, 并非常人所能承受之痛。
祭祀的心仿佛被刀割, 红着眼眶:“殿下, 您还好吗”
简星辰转过身,灵狐台的大阵启动,旋转起巨大的漩涡来,他的衣诀被风吹的扬起,他勾唇浅笑:“放心,只是没了几条尾巴而已,以后还能修炼回来的。”
纵使年数已大,祭祀的眼睛却是流下两行清泪来:“这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些孩子大部分是他看着长大的,简星辰是狐帝的幼子,从小被寄予厚望,偏偏这幼子却不爱习武,只爱好舞文弄墨。
只是狐帝不喜这般,对幼子的要求很高,不仅要求武艺样样精通,更是要求必须要担当起大任,以后要能保青丘永安。
好在这样强大压力之下的简星辰自幼聪慧,学什么都很快,而且常常能在习武的间隙里面找出时间来学习字画,倒也可以偶尔忙中偷闲,自寻乐事。
身为青丘的殿下,简星辰从小就被做各种要求,不仅大事小事要为族中人考虑,不管是喜欢的东西,还是想做的事情,全都要看符不符合身份,凡事更要让着旁人,要有宽阔心怀,更莫要骄纵跋扈。
于是祭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蹒跚学步的咿呀学语的小狐狸变成了温文儒雅,待人处事面面俱到的青丘小殿下。
他真的长大了,也爱笑了,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了,若是能再有一世,祭祀更愿意小殿下能活的自由一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必要担那么大的担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看着全身沐血的简星辰,祭祀心痛难耐,老泪纵横:“造孽啊……”
灵狐台上的火狐纵身跃下,来福怒发冲冠:“简星辰!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仗着自己尾巴多能耐了是吧,想死你就直接说啊!”
誰都不能想象这有多疼,简星辰一定很疼,可他却被逼上了绝路,即使他心爱的人有难,他也别无选择,因为他的肩上还有青丘,还有数以万计的族人,他别无选择,他只能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简星辰上前一步接住步伐踉跄的来福:“来福,你怎么样,刚刚护法有没有伤着,我没事的,你还难受吗”
来福气的喷火:“对你来说是不是没死就没事青丘那么多的狐狸,凭什么要你做出牺牲,这狐帝不当了行不行,你为他们付出这么多,他们能为你做什么逼你断尾吗!”
它的话音还没落,山下的小狐狸们都匆匆地跑过来,几乎要把灵狐台给挤满,所有的狐狸都察觉出来那通天的灵气围了过来。
“殿下,殿下……”
有的小狐狸跑的急了还摔跤滚了两圈,正好摔在简星辰的脚边。
简星辰感觉弯腰,把小狐狸扶起来,温声道:“冒冒失失的,小心摔伤了。”
“殿下。”雪白的小狐狸扒拉他的衣摆,结果皮毛上染了一圈触目惊心的红色,骇人的很。
云儿扑上来:“殿下!”
简星辰揉了揉眉心,将小狐狸拎到一边:“好了,我还没死呢,一个个的像哭丧一样,有完没完了”
云儿眨眨眼,她看向简星辰,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看到他疼的浑身都在颤抖还云淡风气的笑,看到北阴山的大阵因为狐仙的四条尾巴而变得坚不可摧。
“噗通”
云儿弯膝跪下,小丫头年纪小,眼泪刷刷掉:“殿下都是我的错,你怪我吧,要是需要尾巴镇大阵,割的我尾巴好了。”
其他的狐狸们面面相觑,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因果,青丘一族自古骁勇善战,骨子里面流的就是杀戮的血,从来没有做缩头乌龟的喜好。
“殿下用我的!”
“用我的尾巴,我不怕疼。”
“用我的,我修炼了二千年了,我可以的殿下!”
叽叽喳喳的狐狸音在灵狐台响起,九尾狐族千年修炼,绝非易事,不仅需要耗费时间,更是需要忍耐无边的孤寂。
云虎蹿出来:“殿下,我们如今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大不了就跟人类打,拼个你死我活战死沙场!男子汉大丈夫,何畏生死”
“就是。”有狐狸应和:“我们九尾一族,自古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更不会滥杀无辜人族,从古至今一直和睦相处,现如今人族皇帝利益熏心,为了长生不老滥杀妖族残忍取丹,让无以计数的妖族丧命,他们现如今翻脸反咬一口,打就打,横竖都是一死,我们不怕!”
“人类作恶多端,贪得无厌,简直欺妖太甚!”
“殿下,跟他们开战,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像是一种浪潮,这种暴戾的情绪在狐狸们之间传开来,所有人都被简星辰受伤的事情刺激到了。
简星辰皱了皱眉:“都安静。”
带着灵力的声音透过丹田扩散开来,无微不至的传至山上的每一个角落,属于上位者的威严让所有的狐狸都噤声。
“我们可以战,也从来不怕战。”简星辰面色淡然:“但我们不能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让背后的人渔翁得利,更不能做无畏的牺牲,妖族死去的同类是无辜的,他们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但人类,例如萧道长也有无辜的人族存在,战争一旦开始,不论结果,一定会牵扯到更多无辜的人枉死。”
“人类的做法固然可恨,可若是我们也如同他们一般滥杀无辜,又与他们现在的作为何异这样不但会有损修为功德,更是一种无意义的杀戮,仇,我们一定要报,但绝不是现在。”
祭祀从后面颤颤巍巍的出来,他叹息道:“殿下做出的决定是对的,我们青丘,绝不让人当枪使,大家不要添乱,更不要让殿下今日的努力白费了。”
狐狸们安静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心里都是服简星辰的,便都默认同了。
简星辰终于交待完北阴山上的事情,安抚好军心之后,就火速离开了青丘,现在的时间紧迫,一分一秒他都不想耽搁。
魔族的天空灰暗一片,简星辰循着厉在川的气息到达了魔界的万劫山,这里距离昆仑山非常的近。
然而他在行至近万劫山近时却被人给拦了下来,魔族的人骑着魔鸟飞在空中,大有一副绝不放行的架势。
简星辰站在山坡之上,冷目看着众人:“让开。”
“请殿下恕罪,陛下有吩咐,让我们保护您的安全。”小天师率先下了秃鹫,半跪在地。
简星辰:“保护我”
余下的魔族们一言不发,沉默地挡在面前,如一道铜墙铁壁。
小天师沉声:“恳请殿下不要让我们为难。”
简星辰沉声:“利在川呢,他在哪儿”
“陛下在万劫山渡劫,他设置了禁令,魔族所有人都不得靠近。”
故而魔族大半的兵力全在这里,在执行陛下闭关时最后的吩咐,那就是保护好他的心头肉。
简星辰一身红衣在冷风中被吹的飒飒作响,他脸色白皙,气极反笑:“拦着你们若是他出了事,以为天族会放过你们!”
小天使半跪在地,恭敬回答:“陛下吩咐,若是他不幸未能出关,便叫我带领魔族众人投于妖族麾下,天族唯一忌惮的人只有他,并不会当真将魔族赶尽杀绝,因为这会惹怒天道,天帝也不会干出这种与他慈悲形象不符合的事情。”
“但今日天族灭魔族之王,必定会引起鬼族忌惮,鬼王生性多疑,自然不会与天族合作,此次天族蛊惑人类灭妖,妖族本就与天族结下了仇,陛下说,有共同的敌人便是朋友,再说……。”
简星辰冷笑:“再说什么”
小天师迟疑道:“陛下说,不论如何,他知道您一定不会丢下魔族不管的。”
“砰!”
路边的山石炸开了花,简星辰怒击之下的一挥手让巨石化为碎渣。
所有的魔族齐齐半跪下:“请殿下息怒,保重身子,属下愿为殿下保驾护航,一路护送您平安回北阴山。”
小天师站在最前面,此刻也硬着头皮道:“殿下,如今的局面陛下也是顺应大劫,天道之力非你我可以扭转局势,为今之计只有保住根基,您又何必强求呢”
简星辰侧目看他一眼,猩红的双眼所含的戾气让小天师浑身一震,仿佛被定在原地。
单手召唤来飞鸟,简星辰翻身跃上,迎着魔兵们的目光,字字坚定:“若我非要强求呢。”